支付简史：一场商业模式变迁的战争

　　来源：秦朔朋友圈

　　作者：水水小瀑布 / 秦朔朋友圈

　　货币是商品或服务的支付手段，是古已有之的发明。根据文献记载和大量出土文物考证，我国是世界上较早使用货币的国家，货币起源至少有四千年的历史。从原始贝币到布币、刀币、圜钱、蚁鼻钱、方孔钱，甚至到世界上最早出现的纸币“交子”，我国的货币文化和商业文明源远流长。

　　但货币是不是代表支付的一切？当然不是，本篇就跟读者们一起梳理一下支付的进化发展史及其背后的故事。

　　在经济学上，货币的本质是一种所有者与市场关于交换权的契约，基本职能就是一般等价物。中世纪的欧洲，贸易往来不断扩大，跨国大额交易逐渐增多，从事货币兑换的商人在欧洲各地开设分店，让货币错时结算成为可能。14世纪文艺复兴初期，来自意大利佛罗伦萨的美第奇家族首先成为了整个欧洲货币兑换、结算业务的主导者。

　　乔凡尼·迪比奇·德·美第奇（Giovanni di Bicci de’Medici，1360-1429）在当时的整个欧洲建立了稠密的信息网，通过兑换业获取高额利润。当时势力最庞大的是天主教会，他们明文规定严禁收取利息，而汇兑业务实际上等同于以佣金为名收取利息。美第奇为了克服这一障碍，创新设计出了“上缴给神”（即捐献给教会和慈善事业）的款项名目。于是，天主教会的罗马教廷（梵蒂冈）公开声明：佣金不是利息，美第奇家族与梵蒂冈成功构建起了伙伴关系。

　　1410年，乔凡尼·迪比奇·德·美第奇担任罗马教皇厅的财务管理员，美第奇家族相当于独自掌管着全欧洲的巨大财富，因为各国上缴的公款在纳入罗马教廷之前的数月内都可成为美第奇家族自由使用的资金，也就是说教廷公款也进入了汇兑池。这是一个稳固的商业模式，它扩展了货币支付的范围，首要的一点是，这个结算兑换网络实际上已经成为了一种商业基础设施。美第奇家族因此长期兴盛，繁荣了多少年？300年！

　　最早的银行业就发源于货币兑换业。1587年在意大利建立的威尼斯银行是最早出现的近代银行。银行一词最早见于意大利语Banco，本意是椅子，形象地表明坐在椅子上来来往往的客人，他们要进行钱币兑换；英文叫Bank，本意是储钱柜，因为英国那时金匠业极其发达，人们遂将金银委托给金匠保存，贵金属保管也是近代银行的起源之一。

　　美第奇家族开创的“汇兑·结算”业务主要服务对象是各国做生意的商业机构，实际上算是对公业务，也就是现在来讲的“to B”。而扩展到对私层面，个人支付的灵活性，主要由美国运通公司托马斯·库克发心研发的，库克也是世界近代旅游业的创始人。

　　库克发明旅游支票是在19世纪末。

　　有一次，库克从美国来到欧洲度假，美国发行的支票在当地不能使用，于是只好去兑换了货币，但银行工作人员告诉他海外发行的支票处理起来要花费不少时日，最后问题也解决不了。库克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他回到美国就命人研发此类产品。从某种意义上来看，创新是需要机缘的，也是有人缘的，需要被逼出来，解决问题的心愿和实力是创新的首要契机。

　　这类产品的研发一定要攻克几个问题：

• 首先，要沟通海内外诸多部门和许多利益相关者，缩短处理问题的时间。

• 其次，要发明难以伪造的支票，专门做成旅游支票，并设计防伪标准。

• 其三，要对商店、餐馆等进行兑换补偿。可见，商业组织要构建巨大的网络时，补贴是一种古老的办法。

• 其四，是防止意外机制的设计，比如丢失或被盗时，为顾客弥补损失，并立即补发。

• 其五，是设计盈利方式，旅行支票要提前付款购买，这样对支票的发行方来说既保证资金周转又可以在客人使用之前的这段时间内获得利息。这样帮别人解决问题，自己又获得收益的做法，是能反映先进的社会生产关系理念的。

　　支票等票据凭证一度是现金之外最流行的支付工具，对公司还是对个人来说在那个年代算是方便的。到什么时候开始又有了新的突破？

　　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美国经济繁荣，消费热潮不断，在这期间出现了大量的赊销公司，它们允许消费者月结，凭证是赊销卡和账单等，数量多，整理不易。

　　1950年创业者、金融家弗兰克·麦克纳马拉创办了第一张塑料付款卡大来卡。据说是有一天，他去纽约的一家梅杰小屋烤肉店请百货公司界名人艾尔弗雷德·布卢明代尔吃饭，结果忘记带钱包了，十分尴尬，老板就让他方便的时候再送来即可。弗兰克很尴尬，后果很严重，他像库克一样想方设法试图解决新的支付挑战。

　　大来卡实行会员制，凭卡可在纽约的两家大饭店和27家餐馆实行记账消费，先消费，后还款，被认为是信用卡的雏形。后来这个模式大受欢迎，大来卡疯狂扩张，截至1956年，它的年交易额已经超过了2.9亿美元，特约商户达到9000家，覆盖所有旅行和娱乐类商户。

　　大来卡推出后，十几家银行都推出了类似的卡片，但都没有形成规模。最后是美国银行发行的银行卡才将信用卡业务提升到新的高度，这个高度主要靠的是网络效应的搭建，当然这很不容易。他们要确保卡片无论何时何地都可以使用，要形成自己的网络，就要有足够多的商户参与。

　　1959年，美国银行在洛杉矶近郊试发行时，未能按时还款的人数远远超出预期，大量的信用卡诈骗案让美国银行蒙受了2000万美元的巨额亏损。然而美国银行没有放弃，越挫越勇，终于在后来成功建立了覆盖全球的信用卡网络“VISA”。

　　VISA卡会费、手续费低廉，用途广泛，各行各业都踊跃加盟。顾客免费使用信用卡，商家适度支付手续费。原来的旅行支票还需要顾客支付手续费，VISA卡在商业模式上的突破是形成了“免费+收费”模式。从现在的角度看，很多移动互联网的商业模式的鼻祖来自VISA卡。这个模式在中国本土生长的是银联。

　　目前，根据三菱UFJ研究和咨询公司的调查数据显示，在个人支付领域，VISA卡的占比约为15%~45%，其中日本为15%，美国为45%，韩国为43%，英国为38%，法国为32%。

　　人们从开始带现金，到带支票，再带卡出行，轻松支付，越来越便捷。

　　到了20世纪90年代，互联网的诞生引发了支付模式的进一步变革。

　　1992年，互联网上的在线店铺实现了信用卡支付的可能。1993年Mosaic浏览器公开发布后，互联网使用人数有了迅猛增长。1994年，从事网页浏览器开发的网景通信公司大力推行SSL2.0，即公开键密码的通信方式，成了高安全性TSL协议的先驱。1994年雅虎、亚马逊创立，1995年eBay创立，1998年谷歌创立……随着通信安全性的不断提高和网络使用成本的急剧降低，互联网经济走入寻常人家，现在有一半以上的网络交易都是通过信用卡进行结算的。

　　埃隆·马斯克，1971年出生于南非，考入斯坦福大学研究生院后，仅上2天课就选择了退学，退学后和他的哥哥共同创立了Zip2公司，从中获利4100万美元。1995年至2000年期间，埃隆·马斯克与合伙人先后创办了三家公司，除了在线内容出版软件“Zip2”之外，还有电子支付“X.com”、国际贸易支付工具“PayPal”。

　　Paypal成功打破了个人结算的壁垒，即“信用”和“小额结算”。一方面买方不愿意把信用卡号码等信息告诉素不相识的卖方，另一方面通过银行汇款，不仅需要手续费，而且先付款再收货的方式也令人担忧，而且小型商户大多数都没有通过信用卡公司的审查标准。

　　eBay的创始人是皮埃尔·奥米迪亚，他在28岁时，利用休假编写了一组源代码，就有了eBay的雏形，完成的第一笔交易是一支坏掉的激光笔。eBay在2002年以15亿美元收购了Paypal。2016年，Palpay的总支付量（TPV）为3450亿美元，相当于南非一年的GDP，收入为108.42亿美元，活跃客户账户1.97亿。这些年来Paypal不断扩大了在移动支付领域的领先地位。直到2014年第二季度被支付宝超越。2003年10月18日，淘宝网首次推出支付宝服务，用了11年打败了Paypal。

　　“Paypal黑帮”（注：美国《财富》杂志曾发表分析文章称，自2002年出售给eBay之后，PayPal的大部分重要员工都已经离职，但他们仍然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他们甚至为自己的团体起了一个名字——“Paypal黑帮”）举世闻名，因为他们离职创业创造新的传奇，成为硅谷“创业STYLE”转型升级的大事件。

　　上帝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人们说互联网需要新的支付工具，于是就有了Paypal。

　　随着智能手机的不断发展，人们支付的场景越来越丰富。手机支付有两种方式，一是利用智能手机进行在线支付，二是利用手机终端进行现场支付。前一种，信用卡和Paypal都可以解决，第二种，就需要人们再不断探索新方案。

　　早在上世纪90年代，二维码支付技术就已经形成，其中，韩国与日本是使用二维码支付比较早的国家。用户通过手机客户端扫拍二维码，便可实现与商家支付账户的支付结算。最后，商家根据支付交易信息中的用户收货、联系资料，就可以进行商品配送，完成交易。同时，由于许多二维码扫码工具并没有恶意网址识别与拦截的能力，这给了手机病毒极大的传播空间，针对在线恶意网址、支付环境的扫描与检测来避免二维码扫描渠道染毒。

　　2010年年底，互联网上广泛流传二维码及相关技术，标志着国内二维码支付开始被广泛普及。2011年支付宝推出条码付业务，开启线下扫码支付。2013年8月，微信推出支付模式。2014年春节，微信红包、支付宝红包火爆。中国人民银行叫停二维码扫码支付，伺候支付宝不断提升安全性能。

　　2014年我国央行叫停了二维码支付。2016年8月3日，支付清算协会向支付机构下发《条码支付业务规范》（征求意见稿），意见稿中明确指出支付机构开展条码业务需要遵循的安全标准，这是官方首次承认二维码的支付地位。2016年10月13日，支付宝推出收款二维码。2017年5月27日，中国银联联合40余家商业银行推出银联云闪付二维码产品，持卡人通过银行APP可实现银联云闪付扫码支付。有数据显示，截至2017年6月底，中国有4.63亿网民在线下消费时使用手机进行支付，其中很多通过扫二维码实现。

　　根据艾瑞咨询核算，2016年扫码支付市场几乎被支付宝与财付通（腾讯旗下）占领。第三方支付在进入线下消费为新驱力的时代，扫码支付是线下消费的支付形式。2017年第一季度，中国第三方移动支付市场交易规模突破20万亿，达到22.7万亿，同比增长113.4%。在这22.7万亿的市场中，94%的市场份额（支付宝54%，财付通40%）都集中在两家平台手中，足见市场双寡头格局的稳定。12月，《财富》论坛上，马化腾透露微信支付用户破8亿，微信支付宣布服务商超3万。

　　我国的支付宝和微信支付极大地改善了支付的安全性和便捷性，也考验大数据的管理能力。比如支付宝的支付功能涉及到金融服务后，业务会对系统提出更高要求，包括大量的专业报表、分析需求，同时还需要非常实时地对数据进行诊断。在蚂蚁金服的生态中，这意味着需要在“秒”级时间单位里处理EB级规模的数据；又比如微信支付，腾讯云与微信支付团队针对腾讯云各地域的机房部署了微信支付就近接入集群。近期的新闻是支付宝和微信已经布局了东南亚移动支付市场了。

　　近场通信（NFC）即近距离无线通信，是一种近距离的高频无线通信技术，允许电子设备之间进行非接触式点对点数据传输。2004 年，飞利浦、索尼、诺基亚共同发起了NFC论坛，开始推广NFC技术的商业应用。如今，NFC技术在门禁、公交、手机支付等领域发挥着巨大作用。一件专利申请（专利号：JP2004215225A）对NFC技术的发展有非常大的促进作用。该专利申请于2004年7月29日提交，先后在7个国家和地区提交了专利申请，其中在6个国家和地区获得了授权。索尼公司是NFC技术的推动者之一，在NFC领域具有非常大的影响力。

　　此外，Apple Pay，是苹果公司在2014苹果秋季新品发布会上发布的一种基于NFC的手机支付功能，于2014年10月20日在美国正式上线。

　　杰克·多西，1976年生。纽约大学肄业。14岁时就设计出了一款出租车调度软件。2006年，经过长达5年的酝酿他成立了Twitter公司，引发了全球的自媒体时代；2009年他又成立了Square公司，带来了全球移动支付的革命。仅这两件事，他的人生就已然辉煌，2013年他又正式加入了沃特·迪士尼的董事会。

　　他推出的方案是这样的，只要在手机移动终端插入一个2厘米大小的方形读卡器，下载一个app，输入银行账户，移动设备就立刻变成了一个信用卡计算终端。它要达到“无论何时何地都能方便结算”，为大型商场在内的所有店铺，提供一种灵活便捷的结算方式。优衣库（东京银座店）是最先采用这种结算方式的店铺之一，店员们用装有Square的ipad，向顾客介绍商品的同时就可以随便结账。Square主要在日本市场上发展的很迅猛，还引起了众多竞争者入局，包括Paypal Here、乐天Smartpay、还有Coiney等等。

　　Square用户（消费者或商家）利用Square提供的移动读卡器，配合智能手机使用，可以在任何3G或WiFi网络状态下，通过应用程序匹配刷卡消费，它使得消费者、商家可以在任何地方进行付款和收款，并保存相应的消费信息，从而大大降低了刷卡消费支付的技术门槛和硬件需求。2014年11月18日，美国移动消息应用Snapchat宣布与移动支付服务Square合作推出一项新服务，帮助用户相互之间进行资金转账。

　　除了身材小、易操作，消费者和商家选择Square读卡器是因为它还具备其他显而易见的优势，比如，它提供的账单按天进行结算，而银行通常是按月结算。Square的硬件成本相当低，Verifone一个信用卡终端需要900美元，而Square仅需一个iOS或Android终端（iPod touch仅299美元，Square读卡器是免费领取的）。对于消费者来说，它有个贴心服务是账单支付由电子邮件寄送，并会附上 GPS定位的位置，方便核实记录；而对于商家来说，它能存储和分析用户消费信息，生意买卖更为轻松。而这其中最重要的是，Square的手续费相当低廉。

　　Square的商业模式跟它的机器一样，非常简单明了。成本主要来自三方面：首先是交付给各银行的交易佣金，其次是Square刷卡器硬件成本，还有团队的开发和运营成本。而最主要的收入来源则是交易佣金。

　　支付发展简史，就是一场商业模式变迁的战争。围绕安全性、成本、编辑性和网络规模效应，这是一场持续进化的硬仗。未来可能会有比特币支付等更高级、更便捷、更有趣的支付方式出现，我们一起拭目以待吧。2018年是海外支付市场争夺战的关键一年，为中国企业加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