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一年吃掉逾7亿加拿大龙虾 电商全球“寻鲜”

　　记者 陶力

　　新斯科舍省官方提供的数据显示，2016年该省向中国出口海产品总额约为2.55亿加币（约合13.12亿人民币），龙虾的出口额约为1.37亿加币（约合7.05亿人民币），出口总量比2015年增长21%。其中龙虾出口增幅21.4%。记者获悉，新斯科舍省的龙虾产量占了整个加拿大的80%。

　　追求美食的国人，味蕾已探寻至万里之外的北大西洋。

　　从上海出发，乘坐近十四个小时的飞机抵达多伦多，再从多伦多转机，继续飞行三个小时，才能抵达新斯科舍省的首府哈利法克斯（Halifax）。

　　毫无疑问，对于中国人来说，它是一座陌生又遥远的城市，当地的龙虾却在源源不断运往国人的餐桌。作为新斯科舍省的省会，这座四面环海的宁静小城却有着大陆性气候，海洋美食尤以冷水龙虾而闻名。

　　五月已经是春暖花开的季节，但是当记者在深夜抵达哈利法克斯时，仍然感受到了深深的寒意，这里白天的温度也在10度左右徘徊。不过，这已经是加拿大最温暖的省份，以至于冬天的海港也不会结冰。这样的自然条件，正适合硬壳龙虾的肆意生长。

　　新斯科舍省官方提供的数据显示，2016年该省向中国出口海产品总额约为2.55亿加币（约合13.12亿人民币），龙虾的出口额约为1.37亿加币（约合7.05亿人民币），出口总量比2015年增长21%。其中龙虾出口增幅21.4%。记者获悉，新斯科舍省的龙虾产量占了整个加拿大的80%。

　　新斯科舍省渔业暨水产养殖业厅厅长基思·科尔韦尔（Honourable Keith Colwell）在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采访时表示，今年还会继续努力开拓中国市场，还会开发更多品种以及其它农产品。“过去两年，中国消费者不再仅仅购买低价的东西，而是在追求更高品质，这也给了我们很大的动力和空间。”

　　他预计，今年出口到中国的海产品销售额还会翻番。不过，如何建立更高要求和统一的门槛，却是龙虾全球之旅路上，迫切需要建立的标准。

　　龙虾的黄金时代

　　哈利法克斯的常住人口不到30万人。十年前，这里才修建了现在的哈利法克斯机场。在没有机场的时候，渔民们打捞起来的龙虾全部通过船，运输到波士顿再往外销售。事实上，两地的龙虾学名都是美洲螯龙虾（American lobster），波士顿龙虾在全世界鼎鼎有名，背后的哈利法克斯却并不为人熟知。

　　加拿大大西洋商会区域经理薛杨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世界上超过一半的大西洋硬壳龙虾产自加拿大。不过，由于交通原因，龙虾销售对美国市场过度依赖。后来，由于国际金融危机的影响，龙虾价格大幅下跌，再加上加拿大石油工业对人员需求增长，很多年轻渔民都离开了捕虾业。

　　此外，渔民出海并不是一个轻松的活。一般早晨四点钟，渔民们便随船出海了，直到下午三点多才能回来。有时遇上风浪和恶劣天气，则需面临更高的风险。基思·科尔韦尔透露，过去几年，当地至少有55名渔民在捕捞的过程中遇难。

　　近几年，随着亚洲市场的需求量增长，尤其是中国中产阶级消费能力的崛起，中国成为加拿大鲜活龙虾的第二大出口目的地，这部分需求填补了传统美洲以及欧洲市场的衰弱，当地的龙虾行业迎来黄金时代。

　　记者的采访从一个下雨天开始。整个哈利法克斯笼罩在灰色的云雾之中，远处的军港和舰船都是模糊一片。跨过跨海大桥，沿着海边公路，一直往西开198公里便到了迪格比市。沿路鲜有人迹和喧嚣。

　　歌德尼渔业有限公司的工厂位于小路尽头的一处海滩。1982年起，该公司就持续从芬迪湾、圣玛丽海湾和新斯科舍省西南部的渔场收来优质龙虾，并对龙虾进行筛选、包装和运输。

　　记者进入工厂看到，不大的包装车间里，十几名工人正在利用机器取出龙虾肉。哈利法克斯附近的水域属于北大西洋，且靠近北极，这里生长的冷水龙虾肉质较为丰满。不过，海产品生长缓慢，一磅龙虾的生长期需要七年。

　　该公司总裁兼总经理罗伯特·麦当劳（Robert MacDonald）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介绍，近八成的龙虾出口到国外，中国是第二大的市场，占其产量的40%。今年销往天猫平台的有两千多磅。“出口的龙虾要求非常强壮才可以，一磅以下的龙虾我们都做成了冷冻加工品。”

　　近两年来，销往中国的产量持续增长逾50%，他又在另外一个海湾开辟了新的工厂。“龙虾的检验、包装、装箱还是只能靠人工，不可能靠机器。两年前这个工厂只有二十多个工人，现在已经有五六十个了。”他进一步透露。

　　加拿大统计局数据显示，2012年加拿大龙虾对华出口仅为4064万加元，占加龙虾总出口的4.6%。而到2016年这个数字已经增至1.62亿加元，四年间增长了三倍，占加拿大龙虾产品出口的9.5%。

　　一些年轻的渔民也开始回归捕虾业。

　　一万公里的旅程

　　不过，将龙虾不远万里运到中国，是一个不小的挑战。从大西洋上的捞捕、空运至国内再配送给消费者，一万多公里的旅程对供应链保鲜提出了极大的考验。

　　航海海鲜公司（Nautical Seafood Ltd）的工厂位于宁静而又美丽的芬迪湾。目前，该公司有四个龙虾暂养池，先后获得芬迪湾34号和35号渔区的捕捞权。记者在工厂内看到，龙虾存在近千平米的纯海水暂养池内。

　　该公司负责人肖恩·埃弗雷特（Shawn Everette）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采访时说：“龙虾在长途运输过程中死亡率很高，物流链条的温度要保持10度以内。海水的环境里，龙虾比较容易进入睡眠状态，龙虾暂养两三天，胃肠里的东西排空之后才能发往中国。否则，死亡率会非常高。”

　　目前，在整个新斯科舍省都建立了自动的检测标准，只有强壮的龙虾才能被出口。Glenda.T是一名香港女孩，在航海海鲜公司担任亚洲和欧洲市场负责人，来回穿梭于香港、内地和加拿大。她告诉记者，一种测试龙虾蛋白质的简单方法，通过抽取龙虾的血液检测蛋白质含量，只有蛋白质含量大于9才是强壮的龙虾，才有可能被送往世界各地。

　　不过，龙虾进入中国后时，报检报关、检验检疫流程，也通常会拖慢整个生鲜物流的速度。因此，新斯科舍省渔业厅花了大量力气培训渔民，并与天猫建立了一套涉及包括收货、暂养、检验包装和运送等环节的供应链标准。

　　普通的消费者很难想象，鲜活龙虾从在新斯科舍省离水打包，直到中国暂养工厂收到包装箱为止，龙虾离水的总时间不能超过55个小时。

　　三年前，中国渔业公司獐子岛与天猫平台建立了合作。所有龙虾从浦东机场完成报关后，被送往附近十公里左右的一家暂养工厂，龙虾休养至少24个小时左右，才会通过冷链物流运到消费者手中。

　　该工厂的一名负责人介绍称，水池的温度必须低于 10 度、水池中可溶解氧含量的饱和度必须大于 75 %，氨含量小于2ppm等等。只有如此严苛的标准，才能确保龙虾能够以最小的死亡率进入市场。

　　因此，物流和人工成本，再加上需求量的增加，也使得当地龙虾的出口价格水涨船高，从10加币到19加币不等。其中，运费占到成本的约10%，一磅龙虾运费约为7元人民币。

　　在哈利法克斯就餐，自然少不了海鲜。龙虾沙拉是当地餐厅的特色菜，不过，近几年已经慢慢从菜单中消失，对于餐厅来说成本太高。一家海鲜市场的老板告诉记者，在过去的5年，龙虾的成本价已经从9元提升到了12元，而且越来越贵，对当地人来说再也不是一道便宜的菜。

　　电商全球“寻鲜”

　　过去数年，加拿大龙虾均通过传统贸易商出口到世界各地。在波士顿龙虾和澳洲龙虾的盛名之下，哈利法克斯龙虾并不被人熟知。中国电商平台的崛起，让这一切发生了改变。

　　过去的七八年间，天猫生鲜总经理何春雷往哈利法克斯跑了几十次。不过，那时候大多数的贸易往来，都是基于传统渠道的海鲜产品。直到2014年，何春雷还在獐子岛担任执行总裁时，成立了水世界商贸科技公司，第一次把电商作为独立的渠道。恰好当年的加拿大龙虾捕捞起来后，一半以上全是小规格的体重，约一磅左右。

　　“加拿大当地政府很着急，说你们獐子岛能不能帮助渔民去解决这个困难。我一时兴起发了一个朋友圈，问如果卖66元一只，有没有人会买？结果几十个朋友都产生了兴趣。”何春雷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7月7日才成立的电商公司，当年双11在天猫平台销售加拿大龙虾，一天销售额达到一千三百九十万元。

　　自此，加拿大龙虾开始进入中国消费者的视野。据Glenda.T观察发现，加拿大人不爱吃1磅以下的龙虾，无论是在普通餐厅还是高端酒店，个头大的龙虾更受欢迎。同样，在广东香港等地区，消费者也喜欢购买4-6磅重的龙虾，上海地区的消费者喜欢1.2磅左右的，这也给新斯科舍省带来了更多机会，更大重量的会销往美国和欧洲区域。

　　在她看来，真正让电商成为重要渠道的原因在于，传统渠道的批发商起订量为50箱，每箱龙虾的重量是30磅。“很多有消费需求的用户或者单位，达不到批发的起定量，也没有进口权限。想要去掉传统的溢价，从电商渠道购买会比较方便。”

　　一方面是消费者需求的递增，另一方面是电商平台自身品质的升级，让加拿大龙虾摆脱了地理位置的限制，加快了出口速度。

　　2015年1月，阿里巴巴董事局主席马云在瑞士的达沃斯论坛上，首次提出了eWTP（Electronic World Trade Platform，世界电子贸易平台）的概念。按照他的设想，阿里巴巴要通过创建eWTP，打造一个中小企业能够参与全球贸易的平台，从而让中小企业能够走向全球贸易的前台，扮演全球贸易的主角。

　　随后不久，何春雷离开獐子岛，到天猫担任生鲜总经理。目前，天猫通过直采的方式已经引进了加拿大龙虾、智利车厘子、俄罗斯野生大闸蟹、厄瓜多尔白虾等国外的农产品。

　　继阿里巴巴之后，京东生鲜也将新斯科舍省作为了直采地。由于两大电商平台在中国占据了80%以上的市场份额，加拿大龙虾被打造成了网上“爆款”。记者在百度搜索“加拿大龙虾”，首页出现的竞价广告第一条是天猫商品，京东商城的竞价广告紧随其后排在第二。

　　“加拿大活龙虾出口到中国都是空运。平常淡季是每星期飞一个班次，在龙虾捕捞旺季，或者是电商平台做促销时，每天都有航班满载龙虾到国内。上海和北京还算近的，到广州和香港市场要更长的时间。”薛杨告诉记者。

　　由于夏季龙虾会进行换壳活动，所以捕捞时间一般为春季和秋末。在新斯科舍省的龙虾捕捞区域，水域会被按照渔区划分，当地人称之为龙虾捕渔区（Lobster Fishing Areas，简称LFA）。为了减少纠纷，每个龙虾捕渔区都有固定的收获时间。因此，随着捕捞时间的变化，龙虾价格也会随之浮动。

　　劣币与良币的较量

　　由于地理位置偏远，哈利法克斯并不被外界熟悉。它是世界第二大深水港，也是泰坦尼克号的沉没地。两百多年前，欧洲最早的移民从这里登陆上岸，当地的街道仍然保留了不少欧式风格的建筑，古堡、教堂、店铺都保留着浓厚的英式气息。

　　基思·科尔韦尔在接受记者采访期间，正在参与厅长竞选。此前，他在这个岗位已经任职数十年，对渔业管理有着丰富的经验和深厚的感情。他强调，渔民必须得通过考试获取从业资格证，每年一定时间亲自参与捕捞。否则，联邦政府会取消渔民资格。

　　同时，为了保证加拿大渔业可持续发展，保证捕捞的龙虾外壳坚硬，虾肉饱满，捕捞上来的每只龙虾都要人工检查，会把尺寸不符合要求的龙虾和产卵龙虾放回到大海中。

　　在渔业公司的工厂内，分级处理好的龙虾被陆续运到包装厂装进集装箱，然后连夜运往机场，并赶在凌晨六点前将龙虾运到哈利法克斯货运机场附近的仓库，给龙虾放置温度跟踪计、健康证书、条形码等，然后才能等着飞机落地装货运往海外出口。

　　他认为这样严苛的质量标准十分有必要。“中国人的喜欢，对我们省的经济带来了正面影响，尤其渔民的生活。目前，传统渠道销售还是占了比较大的比例，但是这些批发商对于品质的把控并不严格，和我们对龙虾的认知存在差距。我认为很多产品的价值还有提升的空间。”

　　这位60多岁的老人有信心，在高质量的基础上让新斯科舍省的海产品出口量翻番，哪怕需要花四五年时间来建立统一的标准。

　　今年2月，新斯科舍省与阿里巴巴签订了合作备忘录，计划在中国推广他们的高品质龙虾。该省还与天猫制定了共同的质量标准，所有龙虾均会有政府官方认证的身份标签作为识别，在虾钳上套好独特制作的硅胶环。通过溯源系统确保产地正宗，以此杜绝平台上的假冒产品。

　　基思·科尔韦尔透露，在新斯科舍省已经有三家企业验证达标，后续的几十家企业也会陆续通过这个标准。“我们会通过10%的比例来筛选更优质的龙虾出口，价格也要高出10%。保证从这里暂养池到中国暂养池的时间是55个小时。”

　　他坚定地认为，未来的出口量会持续上升，但是要做好质量监控，不然销量肯定会受到影响。

　　这一初衷与天猫一致。何春雷坦言，一定要制定标准，45%的生鲜产品产地来自海外，所以要可追踪产地，让消费者更加放心。但是内外部并非没有阻力。“这样的做法，可能让平台销量受到影响，但是单独的商家他没有能力去制定标准。只能我们去做，不符合条件的可能就下架了。”

　　在他看来，只有标准化才能形成品牌效应，最终实现农业定制化，靠产业龙头去拉动产地和消费两端的发展。

　　生鲜产品毫无疑问已经成为消费的热点。对于新斯科舍省和中国电商来说，持续保持对品质的把控，这都不是一场短跑，而是永远的长途接力赛。